第六节 风中的声音

水岛冬子在大学正门前的咖啡厅“r”等候丸山。

应该十分钟前就下课了。加上准备的时间,大概快来了吧!

丸山是不是课上得太起劲了。冬子心里想,要是过去看他上课就好了。如果看到冬子在一旁,大概会很快结束。

他就是这么胆小,客气的人。──和冬子一起出去,如果冬子不主动一些,他连手都不懂得拉。会成为一对情侣,也是等得不耐烦的冬子,把丸山带进旅馆的。

不过──人很好,虽然说同住一起过,但是不会突然变得一副大男人的样子,是个相当好相处的人。当然,无法保证过些时候不会厌顷……。

冬子把香烟压碎在烟灰缸。──自己买的不带滤嘴的香烟。

丸山一直都只抽有滤嘴的凉烟。冬子也不是特别喜欢抽烟,因此一包烟都可以抽上三、四天。

冬子抽烟,有点是出自对父亲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,要她戒烟的反抗。

“咖啡,再一杯。”

对着柜台说,眼睛并朝店门口看了一下。

“咦?”

冬子盘着腿,“真是罕见。”

一位女性,有点战战兢兢的神情走进来。

“我可以坐下来吗?”她问道。

冬子不吭声地耸耸肩。──天气很热,不过她却穿着外套,不想脱下来。那位女性年纪约莫四十出头。看起来有点失落的感觉,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梳理的缘故,似乎是乾裂的样子。

服务生端末白开水。

“红茶。不加糖。”

她点了饮料,“──你父亲,有没有什么线索?”

“没有。”冬子摇头。

“还是只知道在欧洲发生的事……。无法再打听出更多消息吗?……”

“可是,尸体没有浮上来,所以不能断定是死了。”

冬子以轻描淡写的口气说,“很可惜是不是?”

“不要再说了。”

转过头去,“我很担心他。”

“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你的前夫?”

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。他是你的父亲。”

“跟你无关,不是吗?”

冬子的母亲治代,四十五岁。跟以前的丈夫水岛高次,年龄相差二十多岁,是他的学生。进研究所念书的治代,在结束硕士课程之前,被水岛求婚,结果立刻休学,结婚了。一年后生下冬子。

于是二十年过去了。

“他的心脏不好,不是吗?”

治代问道,“有没有带药去?”

冬子不回答,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着窗户。学生们从正门走出来,但是没看到丸山。

冬子面前放着咖啡,治代前面放着红荼,两个人沈默了好一会,各自喝着自己的饮料。

“──你没有戒烟。”

治代看着烟灰缸说,“至少也要改抽有滤嘴的,好不好?”

“不用你管。”

冬子不接受劝告,“我想做什么,那是我的自由。我已经二十岁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可是……”

治代慢慢的把红茶喝完。

冬子口气稍微转弱地说:

“你是不是有一点瘦了?”

“嗯。──感冒。不断发烧将近两个星期。”

“工作呢?”

“也不可能休息……。在报纸上看到你父亲的新闻,很想联络,可是那正好是我身体最不舒服的时候。”

治代突然离家,是五年前的事。──冬子十五岁,正是多愁善感的年龄。治代有了男朋友。

水岛找到他们两人居住的地方,知道治代没有回来的意思,而离婚了。从那之后,水岛就一直是一个人。不过,冬子发现这一年来,他似乎和一个固定的女性见面……。

“有没有一位水岛小姐!”

店内的服务生叫道。

“我就是。”

冬子和治代同时回答。冬子看了治代一眼。

“是我。”

“你的电话。”

“好……。”

冬子站起身走去。“──喂。”

“啊,我是丸山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临时有点事,不能去了。”

丸山说道,“是老师论文的事,突然有客人来。”

“噢。那,只好改天罗!”

“明天,我一个人去吧!”

“没关系啦。我也要去。今天晚上打电话给我。”

“嗯。不好意思,让你等那么久。”

“算了。加油。”

冬子挂断电话。

回到座位,一口把咖啡喝完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说完站起来,“我付帐。”

“不用了,冬子。”

“反正是爸爸的钱。”

冬子在柜台付完帐,快速离去。

治代在座位上目送冬子,一直到看不见为止,终于有点疲倦似地垂下肩膀站起来。

两人离开店约十分钟后,从正门走出来的正是丸山。朝“r”的方向走来,看了一下里面之后离去。

店靠内侧的座位,一位背对入口坐着的男性,立刻站起来,把呢帽深戴到眼睛上方,披上长大衣,把似乎已经准备好的零钱放在柜台。

“谢谢。”

服务生把零钱分开,放进收银机内,并看了一眼走出店门的男人背影。穿那样的大衣,不热吗?

“──千寿小姐。”

被一位护士同事叫住,停下脚步。

“什么事!”

“有人找你。说是你的访客。”

“访客?”

想起来了。大概是那位叫丸山的男子。

“谢谢。在哪里?”

“坐在门诊候诊室。”

“我去看看。”

因为是在往药局的路上,正好顺路。千寿快步朝门诊候诊室走去。

上午,那里挤满患者,不过一到下午,就变得很安静,没什么人。

到底在哪里呢?

千寿慢慢看了并排的长椅一圈。──只有几个上年纪的人和主妇,可是其他……。看不到一个像是叫丸山的男子。

明明说是在门诊候诊室的……。

突然,千寿的视线停住,对面的长椅子上坐着一名男子。头歪向旁边,像是在打瞌睡。

可能是他。没有其他的男子。可是,如果是在等人,这样让人看不见地坐着,真是奇怪。

不管怎么说,千寿还是决定问那名男子看看。

“──对不起。”

绕到前面一看,是一位年纪大约二十五,六岁的年轻男子,直觉这个人就是丸山。

睡得很熟的样子。

“伤脑筋,来找人的竟然睡着了……。真是的──”

抓住那名男子的肩膀摇了一下男子一动也不动地朝旁边倒下,而且滚向铺着地毯的地板。千寿咽了一口气,急忙打开他上衣的钮扣,下面的衬衫流满鲜血。

“你是谁!”

千寿大声呼叫:“快叫医生!”

赶快进行急救!不过,一看就知道那名男子已经断气了。

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在医院里──。

这时候,突然间,在风中传来一阵声音。

口哨声。有人在吹口哨。声音很微弱,不过旋律像是在哪里听过……。

“那是──”

千寿自言自语说道:““罗列莱”曲。”

医生跑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