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“老哥!”

千绘敲了一下克彦的脑袋:“现在说这种废话干嘛?你到底要不要帮夏美小姐的忙?”

“当然!”

克彦猛点头:“可是──”

“现在,请什么都不要问。”

夏美说道。“你看到了我的秘密。不过,关于这件事我暂时还不想说明。”

克彦顿了一会儿,才“嗯”了一声,说:“知道了。我什么也不会问的。我发誓!”

“谢谢!”

夏美如释重负地露出了微笑。

克彦是头一次见到她这种笑容。──虽然已经记不清楚到底看过夏美多少次了,但是这个笑容和其他的都不一样。

“来,吃饭吧!”

千绘料理着桌上。

“喂,千绘,这件事情老妈──”

“她怎么会知道?放心啦,就算住个两三天,妈咪也不会注意到的。”

真乱来!克彦想归想,不过自己也没有数落别人的立场。

比较起来,在这种时候,千绘要冷静得多了。克彦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。

用餐时,千绘刻意避开敏感的事情,和夏美聊着一些琐碎的日常话题。

夏美也解脱了似地,谈得十分融洽。

女孩子之间的对话,总有一些克彦插不进的地方。这会儿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心目中憧憬的偶像。

“──总之,我没有杀永原先生。”

用餐告一段落的夏美说道。她身上穿着向千绘借来的衣服,看起来可爱极了。

“有没有谁跟这个永原先生有过节的?”千绘问。

“他是个非常安分老实的人,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被杀……”

夏美摇着头。“不过,想来想去,只有──”

“有发生过什么事吗?”

“也许是我的移籍问题吧。”

“跳槽吗?”

克彦吓一跳问道。

夏美现在所属的公司,除了夏美之外就没有其他称得上“明星”的艺人了。

要是失去了夏美,那可是攸关公司存亡的大问题。

“要转到别家公司这件事,从半年前就谈了。社长拚了命才没有让这件事泄漏出去。”

“现在的公司有什么不好的吗?”

“不是的。”

夏美摇摇头说:“我对公司并没有什么怨言。不──应该说,本来没有。只是,我希望能够试一下自己的能力。想要离开原有公司,尝试新的发展……。”

“这跟永原先生有什么关系呢?”千绘问道。

“其实,我想移籍的时候,就找上了一家小公司……”

夏美偏了偏头:“不过,那是非常秘密的事;而永原先生就是负责居间联络的人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克彦点点头。“那么,当时在医院里的还有谁?”

“那个时候──有助理朱子小姐、常务安中先生、还有──对了,安中先生的太太一定也在。”

“安中太太也去医院看你吗?”千绘问道。

“不,安中先生的太太在那里住院。”

“住同一家医院?”

“我想,安中先生因为太太住那家医院,比较熟的关系,才会把我送到那里的。”

原来是这么回事啊,克彦想道;这年头连住个院都这么复杂。

“这些人之中,也许有人恨永原先生。”

“恐怕不只是怀恨这个原因而已。”

克彦说道:“杀人的动机形形色色多得很。比如说有什么秘密被知道啦,或者在什么不可见人的场合被撞见啦,之类的……”

“说得也有理。”

“不过,凭我们能查得出来吗?”

“怎么这么没志气?”

千绘瞪了老哥一眼。

“话不是这么说──”

克彦正要接话,玄关的门铃响了。

夏美反射地就要起身。

“放心啦,我妈咪还不会回来的啦。你们在这儿坐一下,我去应门。”

千绘站起来离开座位。

一下变成克彦和夏美两人独处的场面,克彦的脸马上红了起来。夏美不禁笑了:“对不起──”

跟着说道:“你们兄妹俩真是好人。”

“那小鬼虽然还是高中生……不过比我能干多啦。”

“真高兴,你们都愿意相信我。”

克彦一听脸又红了起来,连忙搔搔头。

千绘走了回来。

“老哥。”

说着放低了声音:“是仁科先生哟,那个记者。”

“咦?他怎么知道──”

“不是啦。他说,为了要写昨晚的报导,想要问你一些事情啦。”

“哦。──我知道啦,那我出去一下。”

克彦松了一口气,走向外头。

心里藏了一个大秘密,还真是令人紧张。

各怀鬼胎安中贵代总是一脸的不高兴。

当然了,因为生病不得不住院,当然高兴不起来。不过贵代不高兴的原因有点不大一样。

门仓刑警的一张臭脸是来自“这个世界老是没好事”;而贵代则是因为觉得老被人忽视。

太太生了病,做丈夫的却几乎不来探望。每次打电话去,总是用一句“现在很忙”就搪塞掉了。

又不是电话答录机,难道不能偶尔换句话讲吗?贵代忍不住这么想。

而且──没错,这件事怪得很。就在最近,安中好像有女人了。

这是出于做妻子的第六感。──至于猜得对不对,那是另一回事了。

深信著有这么回事,不知在心里臭骂了丈大多少遍。甚至还想像冲进丈夫偷情的地点,捉奸成双……。

如此一来,单调的医院生活多少变得好过了一点。

每天想着生病和日子的寂寞,只会让自己觉得更凄惨而已。所以只能把心思放在眼前能想到的事情上,藉此打发时间……。

“──您还好吗?”

走进来的是一个早就混熟了的护士,名叫早野岐子,年纪大约二十五、六,拥有一副很适合这份工作的健壮体格。

“啊,早野小姐吗……”

贵代马上装出一副病恹恹的声音:“我不太舒服……。昨晚闹成那样,一点也睡不好。”

“昨晚可不得了。”

早野岐子接住贵代的手腕量脉搏:“有这种事情发生,还是医院成立以来头一遭哪。”

“是啊。──居然杀了人!真恐怖哇。”

“医院附近也乱哄哄的,电视台什么的来了一大堆。”

“找到人了吗?”

贵代不由得好奇。

“您说星泽夏美?不,好像还没有的样子。”早野岐子说。

“真搞不懂,为什么要杀人呢……”

贵代自言自语道。

从窗子可以看得到医院的中庭,贵代把目光转向那儿。

“警察还没宣布她是嫌疑犯喔。”

“是吗?不过──像这样子逃走了,不就是最确切的证据吗?”

以贵代的立场而言,应该希望星泽夏美是无辜的吧;毕竟丈夫可是靠夏美吃饭的。

但是,搞不好内心里暗想要看一看丈夫急躁不安的样子呢。

“这年头的小孩啊,想的事、做的事实在没有半点道理哪。”贵代说道。

早野岐子没有反应,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。

贵代转过头来:“你不这么觉得吗?”

说着说着,忽然困惑地打住了。

早野岐子脸上的护士表情消失了,现出的是她“真正的面目”。

“你怎么了?”贵代问道。

“不,没什么。”

早野岐子摇了摇头:“我想,就算是大人,做事也是一样没有什么道理吧。”

“哦?”

“我,现在满需要钱的。”

贵代听了吓一跳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只要有一百万就好了。──您能不能借我呢?”

“我──为什么要借你钱?”

“正确地说,应该是请您给我才对。”

“一百万?你脑袋有问题啊?”

“这样吗?”

早野岐子面无表情的说:“那个被杀的男人在您这兄出入的事情,不是别让人家知道比较好吗?”

贵代的脸僵住了。虽然张开了嘴,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。

“其实,除了任性的毛病以外,您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。──把这间病房当作旅馆用的力气,是绝对不缺的。”

“──你想说什么?”

贵代的声音颤抖着。

“我会为您保守秘密的。您放心,我这个人识相得很。”

早野岐子耸了耸肩。“无论是对您丈夫或者警察,我都不会说的。特别是您跟那个男人在这里争吵的内容……”

“争吵?哪有这──”

“太太您不是说过:“要是敢这么做的话,就杀了你”吗?我刚好不小心听到了。”

贵代铁青着一张脸,盯着早野岐子。

“好了,我得去下一间病房啦。”

早野岐子吸了一口气,“别忘了,一百万喔。”

脸上带着笑说完这句话,就走了出去。

贵代紧紧地抓着毯子;她脑中一片空白,紧握着毯子的两手不断地颤抖着……。

“这下可不能出门啦。”

男人苦笑道。

这里是他的家。──话虽如此,其实是诸多“公馆”其中的一栋罢了。

他沈坐在沙发里,轻轻摇晃着手上装有威士忌的玻璃杯。这是个五十岁左右,浅黑皮肤,体格相当健壮,一脸精明的男子。

“真是伤脑筋。”安中说道。

“光是一直伤脑筋,事态也不会好转。”

男人──名叫松江──说道。

此人正是星泽夏美所属制作公司的社长。

“能怎么办呢?”

安中两手一摊,“找不到夏美,也没办法指出到底杀害永原的凶手是谁。──事情会变成怎样,已经很明显了。”

“这我也明白。”

松江点了点头:“随便打开电视一看就知道。传播媒体已经把夏美当作是凶手啦。”

“是的。──奇怪的是,警方到现在还没有发布消息。”

“为什么呢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安中摇了摇头:“──可以喝一杯吗?我实在累惨了……”

“嗯,自己去弄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安中往家庭式吧台走去。虽然不是多气派的大吧台,里头的好酒倒是不少。

安中取出玻璃杯来,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。──倒太多恐怕会被噜苏,所以花了点时间拿捏恰到好处的份量。

“警方是不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呢?”松江说。

“也许吧。”

安中拿着酒杯回到沙发坐下。“要不然就无法解释警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发布通缉令的原因了。”

“这么说,永原是死在别人手里的?”

“就不晓得是谁……”

安中啜了一口酒说道。

“永原那家伙,实在不是能干的人。”

“的确,让他负责处理夏美的事似乎太勉强了。我一直这么想。”

“我也是这么认为。”

松江点了点头:“他比较适合带刚出道的新人。”

──一时之间,两人沉默了下来。

“现在该怎么办?”安中问道。

“我正在想。”

“假如取消了所有的计画,那可是大损失。电视转播的时段已经敲定,全程录影的事宜也安排好了;而且演唱会和现场录音的准备工作也在进行。──如果这一切全部泡汤,那损失可不得了。”

“还用你说吗?”

松江有些焦躁地说道。

夏美已经预定好一个礼拜以后要举办一场个人演唱会。那不只是单纯的演唱会,同时也要发表新歌──预料中将是一大盛事。

如同安中刚才所说的,电视转播、录影带的制作、发行演唱会专辑等等作业,都已安排好了。

这个企划就是要利用媒体,将夏美的知名度提升到顶点。

演唱会的观众将超过一万人,门票在发卖当天就告售罄。

万一得取消这个企划,光是退票的金额就很不得了。

“听到她割腕的消息时,我的心脏都快停啦。”

松江说,“好不容易知道她没什么大碍,正松了一口气的时候,马上人又行踪不明……。

“真是对不起。”

安中低下头来。

“现在不用再道歉了。总之,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要紧。”

“您是说,是否要取消演唱会这件事吗?”

“如果取消的话,恐怕公司非倒不可。”

松江直截了当地说。“你明白吧?”

“是的。”